程晓舫:传统图书馆会走向消亡吗?(转摘及点评)

转自E线图情:http://www.chinalibs.net/ArtInfo.aspx?titleid=231481

程晓舫,男,1957年5月生,工学博士,教授,2009年3月任中国科技大学图书馆馆长,2011年5月在中国科技大学工程科学学院热科学和能源工程系工作,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一、数字图书馆的载体一定就是传统图书馆吗?

惊人一问:”数字图书馆的载体一定就是传统图书馆吗?”

数字图书馆的制作、维护技术以及所提供的文献信息资源均不是图书馆所建,而是图书馆由数据提供商那里整套引进的,那么,如果其他单位、机构也向数据商购得,也即可成为数字图书馆的载体。

数字图书馆的载体既然不必再以传统图书馆作为唯一可选的载体,那么传统图书馆继续存在的基石便不再稳如磐石。图书馆如果能继续存在下去,将由读者结盟下的免费服务变为读者解盟下的收费服务,除此难以存在下去。

点评:数字图书馆的载体当然不一定是传统图书馆,Google已经强势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图书馆不仅仅是一种机构,它还是一种制度安排。目前它在保存和传承人类知识方面仍然是做得最好的,除非有另一个行业能够替代它,否则它仍将继续存在下去。另外,如果图书馆变成了读者解盟下的收费服务,那图书馆还是图书馆吗?啥叫读者解盟啊?

二、传统图书馆能够胜任知识服务吗?

知识服务的前提是对馆藏资源进行深度挖掘,而目前这方面的工作高校图书馆并没有在做。

对馆藏资源的深度挖掘之所以在目前无法真正得以开展,在当前的中国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对如何深度挖掘、深度挖掘什么还没有人做认真的思考和深入的探究。他说,各个图书馆馆长都在讨论学科服务,可是到底什么是学科服务,一线的科研人员在做科研的时候到底能够从图书馆获得什么?图书馆到底能为他们提供怎样的服务?对这些疑问始终莫衷一是。实际上,一线的科研人员更关注于前沿的甚至是正在研究、尚未发表的知识信息,而这些信息资源图书馆根本没有,连知识信息都不曾拥有,又谈何提供服务。另一个是馆员的历史沉淀,到目前为止馆员的结构并没有什么较大的转变,他们的专业背景和文化素质尚不足以完成对馆藏资源的深入挖掘。图书馆馆员不具备一线科研人员的专业背景和学术敏感度,难以胜任学术性非常强的服务和工作。馆员为读者提供知识服务的前提是,馆员拥有一定的相关专业知识,具备相应的科研能力,然而目前图书馆馆员并不具备这些条件,于是知识服务也就无从谈起了。

总而言之,上述这两个因素导致目前的图书馆知识服务仍旧停留在表面,比如简单的文献传递等,而这并不是一线科研人员真正所需要的深层次知识服务。

点评:我一直对学科服务心存疑虑,什么是学科服务也一直没有定论,目前看来它还是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试验产品。既是一些原有服务的大拼盘和再包装,也有一些学术型图书馆试图融入主流的新尝试。然而诚如程馆长所言,做什么和如何做的问题还未得到足够的探究,馆员的整体状况更是一个短期内难以改变的结构性问题,服务主体的专业背景和综合素质不足以支撑深层次的学科服务,即使能做出一两个亮点,也难以形成普遍性、持久性的面向学校各学科的知识服务。然而学科服务是否不应该提倡呢?也不是,学科服务首先改变的是一种观念,是以面向学科的视角重新构建图书馆的服务,而不是囿于图书馆固有的工作流程和服务模式。根据各馆的实际条件和所处的具体环境,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对学科服务的一贯态度是:加强沟通,由浅及深,扬长避短,授人以渔。

三、当知识与载体可以分离时,传统图书馆还有能力继续生存下去吗?

从人类历史发展的角度看,知识本身的发展过程是一个”合-分-合”的过程。第一个”合”是混沌时代的合,所有的知识都可以囊括在哲学这一个学科范畴里。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后,知识进入分化期,自然科学逐渐脱离出来,并逐步形成为六大体系,如数、理、化等等。继续发展下去,直到今天,出现了交叉学科,知识又进入了自身发展过程中的第二个整合期。

相对于知识初期混沌时代的”合”,知识发展历程中的这第二个整合期是清晰时代的”合”,因为知识的脉络非常清晰。他发现很多图书馆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即使想到了,他认为图书馆也无能为力,因为图书馆只负责在知识发表之后对其进行收集、整理,而知识发表之前自然是无能为力,毕竟分类法不可能先于知识的出现就对其做好分类。程馆长形象地比喻,知识的发展过程就像一棵大树的成长过程,它的每一个年轮、每一片叶子,都收集在图书馆,图书馆应该向内在和纵深去理清这棵大树的成长脉络,遗憾的是目前还没有图书馆去这么做。他不无担忧地指出,这也正是目前国内图书馆的学科知识服务仅仅停留于表面的根本原因所在,而这些表面工作也极易被数据商取而代之,所以目前图书馆的处境是非常危险的。

点评:图书馆外的人看图书馆,总有其独到之处。从保存数据到提供信息,从提供信息到提炼知识,图书馆的历史使命在”存古->开新”之间轮回。按照DIKW体系,图书馆的终极目标,就应该是构筑智慧校园、智慧城市和智慧国家了吧。

一个事物既然有它出生的一天,也必然有它消亡的一天。面对来自势头强劲的数字图书馆的强大冲击,陪伴了人类社会一千多年的传统图书馆,真的会节节败退直至消亡吗?有人说不会,除非印刷型纸质文献一本也没有了,只要图书馆里还保存着哪怕只有一本印刷版图书,它就还是我们的传统图书馆。有人说会,但传统图书馆的消亡只是形式上的消亡而已,图书馆将以数字图书馆或者其他形式的图书馆继续伴随着人类行走在时光的长廊里。

点评:关于图书馆消亡与否的讨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阮早就说了:图书馆是一个生长着的有机体。从过去的藏书楼,到今天的免费开放、社区中心、信息共享空间。。。图书馆一直在与文明之进步相追逐。我们就不用”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了。君不见:

“狂风落尽深红色”,”马踏春泥半是花”。

文献检索还有这功能

周五的时候,接到科技处某人电话,原来领导让他找两个项目评审专家,一要本校的老师,二要研究固体硬盘方向的。他不知如何找,打电话问了计算机学院说是没有这个方向的团队。无奈之下找到我,让我看看能否从文献检索的角度搜索一下我校是否有研究这个方向的老师。

我思考了一下,觉得只有从学位论文的角度检索,限制作者单位为我校,看论文作者的指导老师和学院。

用固体硬盘这个词检,没有结果。百度了一下固体硬盘,发现还有一些相关的检索词,如:闪存(flash disk)、U盘等。再检,成功找到三位,其中两位并不是计算机学院的,而是我校通信学院的。反馈过去。后来回复说找得比较准确,其中一位老师正在做这方面研究。

原来文献检索还有这种功能。这个科技处的朋友是上次我参加科技处组织的广东产学研考察专家团时认识的,看来下一步学科服务要建立更广泛的沟通联系渠道,不但要面向学院,还要面向学校的主流行政部门。这样才能做到初景利老师说的学科馆员的目标:

“首先想到你,方便找到你,高效用到你,满意评价你,更多利用你”。

关于学科馆员服务模式的探讨

前两天收到《大学图书馆学报》2010年第一期,第一篇文章就抓住了我的眼球:杨广锋,代根兴.《学科馆员服务的模式演进及发展方向》。

文章首先给出了一个学科馆员服务模式的定义,感觉太抽象,不好理解。又画了一个模式图,颇有代根兴先生当年”立体三角”模式的神韵。该文认为:学科馆员的发展经历了岗位型、数字型、交互型三种服务模式的更迭。

1、岗位型:将学科馆员视为一种固定岗位,通过组织一批满足岗位任职条件的馆员应聘上岗来承担起对口学科用户联系等具体服务。学科馆员的岗位职责可以借用康奈尔大学CRIO框架表述:

  • 学科资源建设 Collection
  • 参考咨询服务 Reference
  • 用户教育与指导 Instruction
  • 对外联络服务 Outreach

2、数字图书馆型:如果岗位型是以学科馆员个人为中心,资源为逻辑起点,则数字图书馆型是以用户为逻辑起点,强调了网络化、数字化的服务形式,如学科仓储、网络资源导航、虚拟参考咨询、虚拟学术社区等。学科馆员的服务内容由CRIO框架向ERUO框架转变。ERUO指:

  • 用户信息环境优化 Environment  
  • 信息支撑研究 Research,通过学科信息组织与开发提供内容支撑,通过学科竞争情报研究提供决策支撑,通过信息共享平台研究提供协作支撑,通过知识管理机制研究提供管理政策支撑。
  • 服务泛在化 Ubiquitous,借助于技术的嵌入式服务,途径包括桌面应用、浏览器拓展、嵌入常用系统和利用搜索引擎等。(”服务泛在化”的表述像是服务的特点而不是服务内容,是否倒过来说”泛在化的服务”更合适?)
  • 学科用户组织 Organize ,通过虚拟学习社区、兴趣社区、实践社区、知识社区和社会网络等形式对学科用户进行有效组织,引导用户之间相互协作以共享资源、分享经验、协作解决问题。 

3、交互型:在Web2.0环境下,应用SNS机制。学科馆员与用户交互,用户与用户交互,各种资源库与知识库之间交互。重点是完善各种互动合作机制。

坦率地说,该文对不同时期学科馆员服务发展的特点把握得比较准确,三种模式的提出也很有新意,但是存在几个问题:

一是文中使用了”模式演进”、”三种模式的更迭”、”两者(ERUO与CRIO)在逻辑起点、工作重心、发展动力等方面有根本不同”类似这样的表述,给人的感觉是三种模式是替代性质的,而我认为应该是补充性质的,岗位型是基础的学科服务,数字型不过是使用了新的技术工具开展基础服务,并增加了深层次的、嵌入式的、增殖的服务,CRIO四个职责在目前仍然是学科服务的主体。既然是框架,就应该涵括主要的服务内容。ERUO框架显然是不完整的。不过对于学科服务的逻辑起点从资源转向用户这一点我是赞同的,这也与图书馆发展模式从以资源为中心转向以用户为中心相契合。

而对于第三种模式:交互型学科服务,我的疑问是:它是否能作为一种独立的模式?以文中的表述看来这种交互型服务模式主要是应用Web2.0工具特别是在SNS环境下的学科服务,我理解是强调用户参与和互动,使信息从单向流动转为双向和多向流动。但是在ERUO框架的第4个功能”学科用户组织”中,已经有通过各种社区开展学科服务的表述了。如果是学科馆员与用户交互,在模式2中应该已经存在,如果是用户之间交互,目前虽然国外图书馆有利用facebook这样的SNS网站推广图书馆服务的尝试,但还没有利用SNS成功开展学科服务的范例,特别是在中国的互联网环境下,利用SNS基本不可取。至于资源与知识库之间的交互,不太理解。

第二个问题是这三种模式的命名是否恰当?岗位型、数字图书馆型、交互型,似乎不是用的一个考量标准。如果是想强调”学科馆员服务从某一个馆员或岗位的职责转变为各个业务部门的共同协作”,那么应该是岗位型、协作型,如果是想突出新模式下的数字化、网络化服务特点,那么应该是传统型、数字型,而交互型的命名也有问题,难道前两种模式就没有交互了?我看不如叫学科服务1.0,学科服务2.0。。。也许以后还有3.0。哈哈。。。

第三个问题是到底哪种模式是发展方向?文中先说”ERUO对于技术平台的要求也相对较高,目前还远未成熟,或者说是未来学科馆员服务的理想”,文末又说”长远看来,交互型模式作为对传统模式的扬弃,是学科馆员服务的发展方向”,看得我有点糊涂,到底哪个是方向?交互型服务的清景不明,能否成为方向还存疑。可能作者自己也没有完全理清思绪,虽然文中说”三种模式是从学科馆员整体发展的角度所做的区分”,但是什么是整体发展?更不懂了。我看是从不同时期学科服务的不同特点做的区分更恰当。

也许,可以将三种模式综合起来画一个三层模式图,形成学科馆员服务的完整框架。

总之,如果对学科服务感兴趣,这篇文章值得一看。虽然有很多可以商榷之处,但是能启发思考,对学科服务发展模式的变化有所体悟。

大学图书馆,为什么病了?

超平老师一发飙,地球都要抖三抖。何况大学图书馆这一小小庙堂乎?:P

超平老师认为大学图书馆,病了。 无独有偶,昨天一个饭友说:XX图书馆已经死了,因为它已经失去了进行任何技术创新的能力。

不管是病了,还是死了,都是说图书馆出问题了。

在超平老师看来,这个病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学生不了解图书馆,除了借还书和上自习以外,不知道还能怎么利用图书馆,而病根是图书馆忽视学生读者,服务重心过于偏向某些创新服务如学科化服务。

学生不了解图书馆,说明图书馆的宣传做得不够,自我营销能力不足。尤其是大学图书馆,作为高校办学三大支柱(师资、图书馆、实验室)之一,长期以来,旱涝保收,虽然日益边缘化,但绝对不可或缺。而且有固定的读者群,目前还不愁到馆率的问题。所以长期以来都是被动式发展,缺乏自主变革的动力,自然也就缺乏主动进行自我宣传的意识。

另一方面,关于服务重心的问题。这其实是一个基础服务和深层次服务关系的问题。现在很多馆长认为图书馆的基础服务已经定型,大家都差不多,很难做出亮点,所以把注意力都放在创新服务上,比如学科化服务。

这里存在一个认识上的误区。认为学科服务才是深层次的服务,基础服务就是借借还还,很难创新。其实学科服务也分基础服务和深层次服务,最基础的学科服务就是用户教育,包括新生入学教育、读者培训讲座等等。国内第一家设立学科馆员制度的清华大学图书馆,就把读者培训作为其学科服务的基础。还有面向所有读者的咨询服务,真正体现了一个馆的服务水平,国内咨询服务现状与国外图书馆相比其差距不可以道里计(不信见这里)。而深层次服务包括科技查新、专利检索、定题跟踪等。

而国内相当一些图书馆的馆长,却片面追求深层次的服务,比如,一些学校费尽心机想争得教育部科技查新站的资质,好像科技查新才能代表一个馆的服务水平。我自己对此也感触颇深,领导热衷于开拓行业内的用户服务,我们面向校外同行业的定题跟踪服务已经深到了情报服务的水平,可是我们的在线咨询率却接近于零。如果我一学期不安排一场培训讲座,领导并不CARE,但是如果我们的查新量下滑,馆长就紧张得不得了。在人力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减弱一些基础的参考咨询服务。

这样做的结果必然就是基础服务还没有做扎实,泊来的学科化服务也似是而非,形似而神不似。而一些优质的人力资源却越来越远离基础服务部门。

超平说,学科服务是讨好又讨巧的事儿,讨好了学校的强势人群;又是看得见的成绩。前一句,说的是向上服务还是向下服务的问题。学校的强势人群是谁?教授们?院长们?处长们?。。。在官本位主流文化的背景下,馆长向上服务,实是无奈之举,毕竟,图书馆的经费是学校给的,馆长的考核,是校领导决定的。再说,大学发展,学科建设是龙头,图书馆积极融入学校学科建设的主流,对于改善图书馆的生存环境,提升图书馆的地位,争取资源非常有利。这也是高校图书馆与公共图书馆相区别之处。以我馆来说,这两年积极配合学校主流行政部门做了许多事,像教务处的招生宣传、科技处的论文奖励政策制定和产学研环境考察、研究生院的985总结报告等,使学校看到了图书馆的价值,对图书馆的投入力度逐年大幅增加。也算是”有为才有位”吧。

当然,这些都不是”忽视学生”的理由。以科研为主的教师和普通的学生都是我们的用户,按照程氏第四定理,针对性不同的基础性服务和深层次服务不可偏废,学科化服务应该在浅和深两个维度上都有所发展,而且在深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更有可能,深和浅不是绝对的。比如在信息共享空间中,和读者面对面的馆员,他提供的服务是深服务还是浅服务呢?那要视读者提出的问题而定。总之,要以用户为中心,满足不同用户的需求。

所以,这一棒不应该打在学科服务身上。学科服务是一部好经,只是被歪嘴的和尚念坏了。学科服务也不是病根,以用户为中心的理念的缺失,恐怕才是症结所在吧。这个病根不除,图书馆还会一直病下去,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