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传递三境界

为人为学,均有境界。同样的事,不同的人来做,具备同样的资源,但完成的效果总是不同,这便是境界的不同了。

上周因同事出差,我代为打理馆际互借/文献传递业务。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文献传递也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需要很强的经验和技巧性。上手容易,做好难,这其中也有不同的境界。

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曾经用宋词总结过做学问的三种境界: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我便师法古人,用唐诗总结一下馆际互借/文献传递的三重境界:

第一境: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是贾岛《寻隐者不遇》中的名句,原意是说,你要找的人(隐者)就在这座山中采药,云深雾密不知他在哪里。

此境是”极目遥望,不知始终”之境。云深不知处,有一点迷茫,有一点无奈。文献浩如烟海,数据库多如牛毛,图书馆林林总总,读者要的文献到底在哪种期刊?哪个数据库?在哪个馆有收藏?初学文献传递者,常常茫无头绪,长恨文献无觅处,不知转入何方去。只能通过固定常用的馆际互借/文献传递渠道,发出委托请求,等待回复。即使文献传来,也不知源自何处,经过了哪些环节。如果一个渠道无果,还要尝试另一个渠道。就像寻隐者不遇的访客一样,明明知道这篇文章一定存在,但是否能找到?何时能找到,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你就像一个初出江湖的新手,渴望别人的指点,或找到一本武林秘籍。

第二境: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诗出白居易《长恨歌》,是说唐明皇思念杨妃,请方士招魂,腾云驾雾飞奔如闪电,上天入地四面八方寻遍。深情可鉴,执着而不悔。

此境是”轻车熟路,全力追寻”之境。山重水复,道长且阻,蓬山此去太多路,需要快速地理清头绪,找到正确的方向。馆际互借/文献传递工作渠道众多,CALIS、NSTL、国科图、国图、地方性图书馆联盟……每个渠道都有自己的一套联合目录体系,而且有不同的服务范围,如有的只提供图书的借阅,有的又只能传递数字论文。有经验的馆员,往往能针对不同类型的文献选择不同的渠道,能熟练地使用各种联合目录和跨库检索工具来遍历馆藏,会通过电子期刊导航系统来定位文献所在的数据库,并充分了解不同数据库的收藏范围和年限。这样就能在文献的网络中奔如闪电,清晰准确地找到文献的位置,从而有的放矢地提出委托请求。

一般来说,90%以上的文献,我们都可以从这些渠道获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甚而,还可以在条条通罗马的大道中,找到最快速和最经济的一条,为用户节省时间和费用,达到更好的用户满意度。达到这一境界,你便可以算一个合格的馆际互借/文献传递馆员了,恭喜你,江湖上又多了一个一流高手。

第三境: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出自常建《破山寺后禅院》。诗人晨游山寺,但见旭日初升,洒落山林,山光明净,鸟声欢悦,深潭倒影,明澈空灵,一条曲折有致的小路通向幽静的深处,那里是花木掩映、浓荫覆盖的禅房。诗歌意象明朗,妙在言外,抒写了旷远淡泊的胸襟和追求山水林泉之乐的隐逸情怀,引人在平易中进入胜境。“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两句是全诗的诗眼,脍炙人口,流传千古。宋代欧阳修曾赞曰:“我常喜诵常建诗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故仿其语作一联,久不可得,乃知造意者唯难工也。”

此境是”探幽烛微,柳暗花明”之境。我们都知道,现有的数字资源体系和纸质馆藏体系虽然庞大,但仍然有一些文献是通过常规的途径难以获得的。比如时间较早的老文献,标准等特种文献,某个数据库有但需要高权才能访问的文献,收藏在国外而不是国内的文献,能找到但是价格很高的文献(比如学位论文)、某馆有但联合目录未能准确揭示的文献等等。

责任心很强的馆员,会把寻找这样的文献看成是一种挑战。他从不轻易放弃,长久的历练使他对文献分布了然于胸,信息检索游刃有余,检索于他,已不再只是技术,而是艺术。他会在常规渠道之外,再尝试其他的途径。如从各种开放获取的信息源(如机构知识库),从Google等学术搜索引擎,从期刊网站或会议网站,从大学图书馆自已的OPAC,通过私人的人际网络(如文献传递QQ群),向国外图书馆的参考咨询台求助,甚至,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方法。总之,他总能找到别人找不到的文献,只要是公开发布的数据库,他就能知道哪个馆有收藏,并且有办法获取。至此,他已武功大成,臻于化境。那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的喜出望外和欢欣鼓舞,印证了他作为文献传递大师的核心价值。

正是:你有奇门遁甲阵,我有分花拂柳手;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频频为君开;庭院深深深几许,曲径通幽凭君寄。

从新手到高手,再到大师,同样的工作,不同的境界,其中既有经验和技能的高低,更有态度和责任心的差异。

佛家参禅,看山还是山,是一种境界;独孤求败,无剑胜有剑,也是一种境界。

能达到何种境界,看各人的资质;而想达到何种境界,却是一种自我的选择了。